本文作者:qiaoqingyi

四十年代文学艺术家(四十年代文学作品)

qiaoqingyi 04-21 3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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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『阅读需要主张』

  按:对于很多中国读者而言,加缪的名字可能并不如萨特那样响亮。事实上,加缪的中国之旅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,它是缓慢的,甚至是迟滞的。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,随着萨特的存在主义译介到中国,加缪的名字始被提及;到50、60年代《局外人》在内部出版,影响甚微;再到80年代被中国的译者、学者陆续翻译和研究,终于引发热潮。加缪思想中的荒诞、正义、反抗,以其深邃的内涵和发人深省的姿态真正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。其文字的流畅、澄澈和典雅,更让加缪在一时间成为众多中国年轻人捧读的对象。

  表面上看,加缪的作品中似乎并不具有逻辑上的一致性,反与正、流放与王国、荒诞与理性、生与死、堕落与拯救、阳光与阴影……他的思想经常游走于二元对立之上,让读者感觉时而身处荒野,与孤独作伴;时而坐在阳光之下,听着大海的浪涛声。那堪称凛冽的激情、义无反顾的抗争、近乎冷漠的旁观、和对生活与爱的眷恋,使得他的作品在跨越国界之后,依旧经久不衰。

  

四十年代文学艺术家(四十年代文学作品)

  ▲阿尔贝·加缪,(Albert Camus,1913-1960),法国小说家、哲学家、戏剧家、评论家。出生在阿尔及利亚的蒙多维城,死于车祸。1942年因发表《异乡人》(又译为《局外人》)成名,代表作还有小说《鼠疫》《反抗者》、随笔《西西弗神话》、剧本《卡利古拉》等。图为1955 年1 月,加缪在出版公司办公室的阳台上抽烟。.

  采写 | 新京报记者 张畅

  

  文学加缪

  他是冷峻的热情,是克制的审慎

  在法语翻译家袁筱一看来,加缪之所以伟大,是因为“从具体的人到抽象的人,还是从抽象的人到具体的人,这是文学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。第一条路径或许不无危险,第二条路径同样充满危险,因为很可能失之于虚无。但是走了第二条路径的加缪并没有坠入虚无,这是他的伟大所在”。

  “平静地接受这个荒诞的世界,而不是自欺欺人地用语言来缔造一个华丽的世界,就是人最可彰显的价值,它包含勇气、真实和理性。”袁筱一认为,加缪的一生告诉我们的,就是这个道理。

  

  ▲作为一个大写的人,一个作家,一个知识分子,阿尔贝·加缪,在20世纪人类文化史上是一个充满生命光辉的名字。他曾在一张标明1951年3月至1953年12月的纸上,列出他心爱的词:世界、痛苦、大地、母亲、人类、沙漠、荣誉、苦难、夏日、大海。这概括了他一生为之奉献的全部事物。

  1976年,33岁的郭宏安第一次接触到加缪。

  身为新华通讯社任外部翻译的他,当时正在瑞士日内瓦大学进修法语。当他从书架上取下加缪的那本《鼠疫》时,他与加缪之间的缘分悄然而至。或许是与写《鼠疫》的加缪同龄,或许是对于法国文学的天然热忱,郭宏安被这本书中的场景深深震撼。“法国知识分子一向比较左,加缪在当时那种氛围里却显得那么冷静、清醒,他反对当时的苏联,也反对美国,他始终和弱势群体站在一起。他的文字清晰、冷静,同时又非常高雅,而他出身却是赤贫,完全靠勤工俭学掌握了法国的语言和文化。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作家很不简单,非常有预见性,后来证明他对苏联的一些预见是对的。”

  33岁的郭宏安并没有预料到,自己会在日后成为加缪最早也是最主要的中译者。

  毫无疑问的是,郭宏安译笔之下的加缪,有着和加缪本人一样的冷峻的热情、克制的审慎。

  这些译本影响了一大批中国读者,并带领其中的一些真正进入加缪的研究。袁筱一就是其中的一位。目前已经是华东师范大学法语系教授的袁筱一,回忆起当初读到郭宏安的译本时说:“私下里本来就很喜欢郭宏安老师的译笔,也觉得郭老师和加缪在气质上有相通之处。”更有读者说:“郭宏安翻译下的加缪,才是我喜欢的那个加缪。”

  1978年,郭宏安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系攻读研究生,从新闻转向文学,研究的领域是波德莱尔。从1980年才开始转向加缪的翻译和研究。他的目的很单纯,“把加缪翻译出来,让中国读者看看加缪究竟是什么样的作家”。

  “今天,妈妈死了。也许是昨天,我不知道。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,说:‘母死。明日葬。专此通知’。这说明不了什么。可能是昨天死的。”这一段,正是郭宏安翻译的《局外人》的开篇。用词之简单,断句之利落,感情之克制,使得它深深印刻在了几代读者的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
  在郭宏安看来,一个出身贫穷的加缪,并不觉贫穷之丑恶。一边享受贫穷,一边写下这些震撼世人的文字。再观其出身,就知道他能够用这样古典、清澈、简约的文字写出伟大和豪放,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。

  恰恰是加缪对于人和世界的冷静和悲观,其文字之精炼和干净,深深吸引了郭宏安。经过他的努力和钻研,加缪笔下的人物重新在中国复活。他也因此而在2012年获得傅雷翻译出版奖。在颁奖仪式上,年近70的郭宏安用法语进行了真诚的致辞:“感谢评委会授予我傅雷翻译奖,我想这应该得力于加缪的著作,得力于评委会的工作,当然也得力于我自己的工作,虽然我的工作与加缪不可比拟。”那一年,距离他第一次与加缪“结缘”,已经过去三十余年。

  1981年,刚刚转向加缪研究的郭宏安,在柳鸣九主编的《萨特研究》中,撰文介绍和分析加缪的作品和思想。在这篇名为《与萨特有关的两位作家介绍——阿尔贝·加缪》一文中,郭宏安写道:“加缪是一代青年的精神导师……他以西绪福斯下山那样沉重而均匀的步伐朝着荒诞走去,他知道恶不能根除,但惟其如此,才更应该为捍卫人的尊严和幸福而斗争。他批判资本主义社会,同时也反对无产阶级专政……他对无产阶级专政的认识多半基于当时苏联的实践,而当时苏联的经验并不能被认为是完全成功的。因此,以反对马列主义,反对苏联的名义将加缪一笔抹倒,打入反动派的营垒中去,是不公正的。”在那个尚未褪去历史重担的时代,这一评价相当中肯。

  哲学加缪

  “普通思想家”从来不是兴奋剂

  中国的学者历来重视思想和哲学,比较深奥的哲学概念更容易引起大家热烈的讨论。郭宏安认为,加缪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“职业的哲学家”。“他的哲学其实是一种生活的哲学,它想要解决的问题是:如何克服生活中的荒诞,达到追求幸福的目的。”或许也正因为这一点,“更容易被概念裹挟的那个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,对他提出的实际问题反而不感兴趣。但伸手可及的幸福,恰恰是我们所缺少的”。

  尽管郭宏安曾对媒体表示“在中国,加缪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”,但他的初衷并不是号召大家都来讨论加缪,因为“进入加缪是一个缘分问题。”

  

  ▲1945年8月,美国在广岛、长崎爆炸了原子弹,加缪对此愤怒道:“人类面临着可怕的前景”。

  萨特在上世纪80年代众多引入中国的西方作家之中独领风骚。中国的知识青年们通过一本《萨特研究》和萨特相遇,并为之热血沸腾。萨特也成为那个时代中国青年的精神偶像之一。和萨特在中国受到的热捧相比,加缪在中国的讨论就显得不那么势头强劲。特别是在《置身于苦难与阳光之间——加缪散文集》出版之后,加缪在国内的译介活动似乎画上了一个休止符。

  就这一现象,袁筱一认为,译介是一种相逢,是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土壤的产物。它与作品在本土语言文学历史上的遭遇一定有差别。“萨特有‘存在主义’的标签,有大部头的哲学作品。加缪则不同。他的《西西弗的神话》与萨特的《存在与虚无》、《辩证理性批判》试图建立哲学方法框架的野心相比,尽管哲学内涵丰富,但基本上属于哲学小品类的。对于80年代的年轻人而言,革命是很吸引人的,萨特本身就是一个标签,并且他也乐于把自己做成一个标签。这对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知识分子而言,近似于兴奋剂的作用。而加缪则更理性,更平静。”

  上世纪80年代,加缪的主要文学作品陆续传入中国。和《鼠疫》《加缪中短篇小说集》《正义者》这些文学作品比起来,其重要的思想著述《西西弗的神话》进入中国相对较晚。在这本书的译后记中,杜小真饱含真情地写道:“加缪这位崇尚古希腊哲学的哲学家,具有先哲的清醒和冷峻,但他又是受地中海阳光海水哺育的文学家,具有诗人的激情和感受,他对严肃的人生问题作出了这样的回答:要对生活回答‘是’,要对未来回答‘不’!就是这貌似平淡的答案不知震撼了多少麻木的心灵,又不知激励过多少破碎的灵魂!”她引用了法国人格主义代表人物莫尼埃的话:“还没有人曾像加缪那样歌颂身体的伟大:身体、爱抚、创造、行动,人类的高贵于是在这毫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其地位。”

  从陆续译入中国的加缪作品中,我们读到了一个不信来世的坚定的人,不为了寻找生活的意义,不为了某种目的或为了适应某种偏见而生活。他炽烈地活着,潇洒肆意,同时又对周遭怀有谨慎的机警和近乎偏执的热忱。他讨论荒谬,在茫茫宇宙之中找寻自由的理由,他义无反顾地活着,站在战后那个冷漠荒芜的时代边缘,唱出一曲曲饱含热情的悲歌。

  他召唤着人们去走近他,检视他,咀嚼他,消化他。于是才有了杜小真这样的译者,为了译介和理解他,耗掉一生中的大半时光。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,杜小真还在外语学校教法文的时候,有一位外校聘请的法国年轻的哲学专家和她关系不错,为她带来了各种法文的杂志和书籍。从这些书中间,杜小真和加缪的《局外人》相遇。初读的体验只有四个字——“震撼很大”。

  将近四十年之后,她在写一篇叫做《哲学大师阿尔都塞》的文章末尾,特地提到了加缪:“加缪这个非高师出身的‘普通思想家’,反对一切形式的暴力,反对不重视个体,不重视个体现实生活,反对用虚无缥缈的未来牺牲今天。他用文学形式得以更加深刻地表现普通人、穷苦人的生活和心灵,他对许多政治和意识形态选择的结果早有预见,被称作‘一个不光彩时代的最高贵的见证人’,虽然很多同代人对其‘简单水平’不以为然,但历史证明他的‘普通’陈述的正确,证明他表达的常识切中要害。”

  她说:“世间的道理原本是简单、明了的。真正的哲学思考和理性是要引导人们好好生活,不是把理论思考奉为至高无上的神圣实践,更不是设立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高尚目标,把它作为统治、衡量一切的准则,要求所有人为之奉献和牺牲。”由此可见加缪对她的影响之大。

  在《加缪:中国文化的局外人——荒谬美学在汉语世界的历史踪迹》一文中,文化批评家朱大可提到了杜小真翻译的《西西弗的神话》是如何影响了一批中国先锋小说家的文学创作的。李劼在《中国八十年代文学备忘》中写“最早进入中国的二十世纪现代派文学,不是后来风靡的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,而是卡夫卡和加缪等人。”孙甘露在《此地是故乡》中回忆道:“我依稀记得那个下午,工间休息时,坐在邮局的折叠椅上读加缪的书……在窗外电车导流杆与电线的磨擦声中,我隐约获得了对上海的认识,一份在声音版图上不断延伸、不断修改的速写。”马原在谈到加缪小说《局外人》的技巧时说:“整个小说,加缪写得冷静至极,从始至终不显露出一点激动情绪。语言丝毫不露声色,多用短句,几乎看不出人物的思考,甚至有些啰唆,但所有的细节都有意义——始终都是绝对的冷静与克制,将作者的情感和情绪控制得牢牢的,简直密不透风。”或许,我们今天读到的这些作家的文字,仍会隐约透露出受到加缪浸润的痕迹。

  影像加缪

  如此好奇他的人生

  2013年,为了纪念加缪百年诞辰,译林出版社推出了《孤独与团结:阿尔贝·加缪影像集》。这本影像集收录了加缪的女儿卡特琳娜珍藏的家庭照片、报纸影像、手稿等资料,“为了重现他的笑、他的随意和他的宽容,为了重现这个赋予我生命的亲切、热情的人。为了展现阿尔贝·加缪是‘众生中的一人,他试图在众生中尽力为人’”。书中的文字部分摘自加缪的笔记,由郭宏安亲自翻译。

  

  ▲1945年8月,加缪出席贝当元帅的审判。

  这本书的责任编辑宋旸在接受采访时说,这本书在出厂之后的一个月之内就销售一空,到现在已经断货两年多了。考虑到广大读者的喜好,这本影像集会在今年改版加印。加缪的主要译者郭宏安将继续和译林出版社合作,完成《加缪笔记:1935-1959》(暂定名,选译本)的翻译,这本书预计会在明年年初出版。

  虽然当初出版《孤独与团结:阿尔贝·加缪影像集》时,宋旸并没有料及它的市场反响如此热烈,因为加缪的作品从来都是长销书,不大可能有爆炸性的销量。“对于读者口碑,我们是有信心的。但是对于销量的估计还是比较保守。因为这本书在当时定价还是算偏高的。”在宋旸看来,这本影像集能够在市场上获得成功的因素之一,就是整本书传达出的“在世为人,勉力为人”的精神,对于热爱思考、热爱生活的读者而言,充满了信念的力量。

  加缪的女儿卡特琳娜,在这本影像集中,将加缪一生的活动分为四个阶段:起源、觉醒·行动、反抗、孤独·团结。加缪曾在《约拿——或工作中的艺术家》中,写一个艺术家临终前说出了一个词,但旁人听不清楚他究竟说的是“孤独”(solitaire)还是“团结”(solidaire)。孤独还是团结,反抗还是沉默,正义还是自由,或许是加缪一生的困境。他的思想始终在发展,始终在调整着方向。

  1957年,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。他倾其一生探究自由和正义,反思自由和正义变为绝对诉求的危险性。加缪47岁即以荒诞的方式死于车祸,因此,我们无法想象80岁的加缪,面对变幻莫测的时代,会和我们说出怎样振聋发聩的话。

  本文刊载于2016年8月13日《新京报·书评周刊》B04-B05版。作者:张畅;编辑:柏琳、小井。未经授权不得转载。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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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8月13日《新京报》B01版~B12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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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主题」B01 | 阿尔贝·加缪:书写生命的人

  「主题」B02 | 迷人的加缪,一个不愿结束的故事

  「主题」B03 | 阿尔贝·加缪:一位石头骑士

  「主题」B04-B05 | 在中国,我们这样怀念加缪的信念

  「主题」B06-B07 | 从四个生命片段,看活生生的加缪

  「主题」B08 | 认识到世界的荒诞,然后反抗

  「文化」B09 | 非虚构写作,在中国让我们等一等时间

  「新媒体」B10 | 在每天早晨,确信一朵花正当街绽放

  「书情」B11 | 《没眼人》等7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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